周一, 江鶴跟往常一樣到了學校。

陳家瑞正在和陸炎正吊兒郎當地靠在欄桿上講話, 一看到江鶴過來, 陳家瑞竟然往陸炎的後面退了一步，兩個人立刻挺直背, 看到老師都沒見他們倆這麽尊敬過。

“大哥好！”陸炎明顯是拿江鶴找樂子，還敬了個不成樣子的軍禮。

“大哥好大哥好。”陳家瑞就不像陸炎這麽放松, 他一直以為羅明是現在數一數二的大佬，多羅明一直以來非常忌憚, 而在酒吧的那個晚上，羅明的表現讓他簡直大跌眼鏡，還有後來羅明描述的江鶴以前的地位，陳家瑞驚呆了。

江鶴完全不理陸炎無聊的玩笑，他朝陳家瑞走過去, 語氣平淡地說道：“以前怎麽樣，現在還怎麽樣。”

他依舊穿好校服, 如往常一般幹凈, 微揚嘴角的時候像是大戶人家的清貴公子, 與酒吧裏那個不說話就把人膽子嚇破的模樣截然不同。

可這他媽……這他媽怎麽和以前一樣！陳家瑞的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無法平覆。

“不用有負擔。”江鶴補上一句。

陳家瑞突然對這個現任學霸曾任校霸的江鶴, 產生了一絲好感，可能這就是人格魅力吧：“江鶴哥, 祝你早日和星姐修成正果。”

江鶴挑眉，淡淡落下四個字：“一定拿下。”

說完，他背著書包, 如往常一般向班裏走。

“我操，我剛剛都不會說話了！”陳家瑞長舒一口氣，“星期六晚上的大轉變太驚悚，我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這個人設的改變。”

“你以為我剛來的時候接受得了？”陸炎眉飛色舞，“老子看著以前這麽牛逼的人物他媽成天拿著個破本子去老師辦公室問題目！”

陳家瑞拍了拍陸炎的肩膀：“兄弟辛苦了。”

“星期六晚上看著你們一臉懷疑人生的樣子，我笑得快掉地上了。”陸炎回拍了拍陳家瑞的肩膀，“那一瞬間，覺得曾經的辛苦都算個屁。”

樓道間發出了陸炎的慘叫聲。

“你們倆一大早搞什麽？”

陳家瑞和陸炎正在扭打地時候，阮星突然出現在了兩個人的後面，用一臉嫌棄和鄙夷的神采，看著這兩個快成年還跟幼兒園一樣的人。

“他們倆在幹什麽呢？”李子婷從教室裏走出來，“一大早開嗓幹什麽去？”

看到阮星背著書包，幾個人突然都有了精神。

阮星和江鶴，還是惹前者生存幾率大。

“星姐，星期六晚上的你，真是……風姿綽約，風華絕代，甘拜下風啊！”陳家瑞開始不要臉了，“如果用一首歌來表現你當時的模樣，那就是——陸炎唱！”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子婷眼淚一下子就笑出來了。

“除了嘴，你們還剩什麽？”阮星紅著臉咬著牙，往教室裏面走。

幸虧他們只看到了酒吧裏的部分……要是知道後面更刺激的事情……阮星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就真的徹徹底底沒有了。

她往教室裏面氣沖沖地走，而江鶴也正好從裏面向外面走。阮星一時間腦袋氣暈了沒看到江鶴，當她看到的時候已經快要撞上了——她步子猛地往旁邊一撤，但動作過於突然，她失去了平衡……

一只手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把她往回一拽。

又輕描淡寫地松開。

整個過程很快，其他人並沒有太註意，除了門口那群開熱鬧的人以外。阮星擡起頭看著江鶴，兩個人離的很近，擡頭的時候差點蹭到鼻尖。他今天身上的味道很清淡，沒有煙味，更沒有掩蓋煙味的淡香水味。

是極淡的洗衣粉味，融合在了陽光烘烤過的味道裏。

一句無心之語，就促成了戒煙？

“你去幹什麽？”阮星低聲問道。

江鶴擡起頭，揮了揮捏在手裏的一張紙，白色的紙張在陽光下明晃晃的。

“要升旗了。”他淡淡道，聲音悅耳。

哦，阮星想起來了，老師要他在升旗儀式上在全校同學面前發言。

阮星點了點頭，兩個人擦肩而過。

“看抽屜。”江鶴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阮星把包放到板凳上，終於安穩地坐在了板凳上面，她舒了一口氣，將半掩著的窗簾拉開，懷揣著期待地將手伸進了抽屜裏面。

冰涼的……

阮星拿出來，是一袋洗幹凈了的草莓，她拎著塑料袋口，鮮艷欲滴的草莓被她放在了桌子上，顏色單調的桌子瞬間變得竟然有了幾分少女心。

她的手在一摸，嘴角突然揚起了笑意……阮星的手中出現了一瓶草莓牛奶。

“你也喝這個……？”陸炎不知道怎麽蹦到江鶴的位置上來了。

“哎喲我的祖宗。”阮星真是好不容易清凈一下，這下子又要被陸炎進行一番精神折磨。

“不開玩笑不騷皮我保證！同時我也保證這個牛奶特別特別好喝，當時我推薦給了阿鶴然後叫他晚上去超市買，然後他買了一堆面啊方便面啊零食，就是沒給我買這個，弄得我百爪撓心，在家自己囤了一箱。”

晚上……超市？

阮星突然想到了，那天父母吵架她跑出來，偶遇了江鶴，最後他塞給她這個草莓牛奶。

沒想到，裏面有這番淵源。

江鶴的同桌此時正在背書，剛想要問學霸同桌問題。可學霸同桌不愧是高嶺之花，冷淡地說他要下去了，就委婉地決絕了他。不教就不教吧，他自己搞懂也行，這個時候阮星就坐到了他前面，陸炎也往他旁邊一坐。

都是狠角色啊！江鶴的同桌瑟瑟發抖。

默默地把椅子往旁邊挪。

聽說這位陸炎小少爺，第一天上學一頭紅發 ，家裏有錢圈子廣，每天睡覺罵人以後都可以比他過得好……

阮星……更不用說了，好可怕。

同桌：江大學霸快回來！

阮星註意到江鶴同桌的一系列小動作，差點笑了出來。

這位小哥要是知道自己旁邊坐著的，是一個把陸炎整得服服帖帖，自己想撩卻被反撩了的大佬，該不會直接把板凳移到外面去吧？

外面，升旗的音樂響了起來。

李子婷跑進來叫阮星，跟著人群往樓下走。

她們倆都不屬於太磨磨唧唧的女生，前面的女生要是幾個人一起走，總是喜歡手挽手把樓梯都擋住，而她們倆各自雙手環繞於胸前，走在一塊兒。

張隊還說過，她們倆走在一起像是去要債一樣。

“你和那個誰怎麽樣啦？”李子婷小聲地在阮星的耳朵旁邊說道。

阮星聳了聳肩：“能怎麽樣？”

“現在是個什麽關系，我看你們倆剛剛擦肩而過的時候，擦出的不是火花，是粉紅氣泡。”李子婷調侃道。

“你不是讓我多辨別辨別嗎？”阮星說道。

李子婷還沒說，後面幾個挽著手的女生緊貼著她們倆走在後面，議論聲異常的清晰——

“誒，聽說啊今天發言的是江鶴啊！”

“江鶴學長我的媽，完了這可能是我升旗最認真的一次了吧。”

“口紅，把你的口紅給我抹一點。”

“切，江鶴學長是我的，你休想跟我搶！”

那幾個女生把阮星和李子婷重沖開，阮星黑著一張臉，刻意要從這幾個女生中間走過去。阮星在熟人面前很和善，但放在不認識的眼睛裏，那張美麗的臉上寫滿了侵略性。

“哇……阮星……”

“我們是不是擋路了……我感覺她瞪了我……”

“我感覺一涼，我不會被人打吧……”

李子婷跟上阮星，兩個人走在操場上。

“哈哈哈哈，你他媽嚇小學妹是個什麽操作，無知者無罪啊。”李子婷第一次見到阮星這麽小孩子脾氣的樣子。

“我幹了什麽嗎？”阮星拒不承認。

“行行行。”

升旗儀式的預備音樂一直在播放，操場上的人群幾盡混亂，每個班之間完全沒有交界線，這個時候一般都是跨班聊天的好時候。突然一個高個子的男生朝著阮星和李子婷這裏走過來，不穿校褲，一雙AJ1佳得樂熒光橙，燙了錫紙燙，校服外套裏面一件迷彩樣式短袖。

“你是阮星嗎？”那個男生走到阮星面前。

李子婷暗暗翻了一個白眼：不怕死地又來了。

“不是，她是我妹妹。”

“別開玩笑了，你就是我要找的小仙女。”

“既然知道還廢話什麽呢？”阮星瞇著眼，揚起一個塑料微笑。

“額……不知道你覺得我怎麽樣？”男生尬聊，“有興趣處對象嗎？”

“沒興趣。”阮星準備走了。

“做朋友呢？”

“不用了。”阮星又揚起一個微笑，“我怕你是洗發店派來讓我辦卡的。”

“……”

阮星和李子婷揚長而去。

隨著音樂聲結束，臺上體育組組長一聲吼，隊伍立刻就整齊了起來。千年不變的主持人走了上來，開始說著每周都會重覆的無聊話語。

阮星的眼神裏，只有江鶴的模樣。

他站在一個很暗的地方，可阮星仍舊能一眼看到他。

唱校歌。

所有人都張著嘴巴開始咿咿呀呀地唱起來，阮星看著江鶴，緩緩地張開嘴又合上，完全沒發出聲音。而江鶴在前面唱，他的眼神從未離開過阮星，甚至，勾起了一抹笑。

那種寵溺的感覺，阮星感覺自己跌進去了。

就這樣對視，簡簡單單。

他今天身上，有了更好聞的味道。

江鶴站上了演講臺，底下掌聲雷動。他講得毫不做作，不矯情不空口吶喊，平淡的語言裏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流露出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他握著話筒，穿著幹凈的校服短袖，黑色的短發隨風晃蕩。

他像是高中時代最好的少年。

他是阮星心中，最美好的少年。

他講完了，臺下掌聲雷動，在掌聲中他微微鞠躬，擡頭的時候，眼神裏面只裝下阮星一個人。

而阮星，卻是全場唯一一個，手都沒有擡起來的人。

“誒，阮星。”李子婷湊過來說道，“怎麽不鼓掌，基本的面子都不給了？不要因為那幾個女同學而生無緣無故的氣啊。”

“沒有的。”阮星搖搖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只是覺得……”

“鼓掌這事兒，兩個人的時候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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